声地扯了下唇角,压下自嘲。
枫黎早就察觉有人在看她。
在陈焕抬脚离开的那一刻,她开口:“陈公公。”
看见她在,竟是连自己的公事都不做了,转身就走?
这是多想避着她。
陈焕脚步一僵,脑子“嗡”地涨了一下。
这般直接地点名道姓,他没法当做没听见。
无奈,只能顺从地停下脚步。
他没抬眼,低头转向主子那边,微微躬着腰。
“见过几位殿下、公主、郡主。”
他们相隔十余米,枫黎的目光穿过庭院中抽出了绿芽的枝权,落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。
没有情绪起伏,眉眼低垂地杵在那,一动不动。
枫黎往后轻轻一靠,嗓音清越:“陈公公就站在哪儿么?”
陈焕不知她叫他过去是为了什么,心中隐隐不安。
若是想揭发他低劣的觊觎,那他活不过今日。
他上前几步,来到檐下,欠了欠身:“不知郡主有什么吩咐?”
“殿下输给了我,依照约定应该受罚。”枫黎一手搭在桌上,指间摆弄着一枚棋子,“可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应该罚些什么,若叫公主和两位殿下出主意,怕是伤了兄弟姐妹间的情谊,正巧陈公公在这儿,不如陈公公来帮我出出主意,应该罚三皇
子殿下做些什么比较好?”
陈焕眼皮跳了跳。
天底下哪里有奴才出主意惩罚主子的道理,何况对方是皇子。
这摆明了不是好事,郡主是在故意为难他吗?
让他看着他们谈笑风生,让他出丑。
让他认清他们之间的差距,是天地之别。
鼻翼轻轻抽动了两下,不由自主地发酸。
他过去被人指着鼻子骂时听见的侮辱比这难听百倍。
但没有哪一次叫他觉得如此难堪。
姜晟睿随他舅舅,一向不喜阉宦,更不喜欢这个深受父皇重用的奴才。
他倒没说什么难听的话,只是面色微沉道:“郡主叫陈总管想法子惩罚三弟,怕是不妥吧。
“殿下说的是,郡主就莫要拿奴才开玩笑了。”
陈焕收敛情绪,紧跟着姜晟睿说了一句。
姜晟睿一顿,面色缓和了一些。
看来这奴才还有些自知之明。
若是仗着父皇的宠信为非作歹,他绝不会放任这人以下犯上。
“我只是说让陈公公出出主意,又没说让他动手惩罚,再说,谁不知道说是惩罚,其实只是兄弟姐妹之间开开玩笑,大皇子殿下实在是言重了。”
枫黎不是特别正经的性子,而姜晟睿太过认真,相处中总觉得不那么对付。
她侧头瞄了眼姜昊玉。
姜昊玉接触到她的目光,松快地笑了起来。
“皇兄,不用这么认真嘛。”他靠到姜晟睿身上,“要不这样,就罚三哥为郡主姐姐弹上一曲,我也好久没听过三哥弹琴了,上次好像还是在皇祖母的寿宴上。”
“吴玉这回倒是挺机灵,我也想听三哥弹琴!”
姜歆瑶举双手赞同,还夸奖似的拍了下姜吴玉的肩膀。
就连姜晟睿都说:“的确很久没见三弟抚琴了,五弟的注意的确不错。”
“不若………………”姜歆瑶抬眼瞧见陈焕带来的人,“陈总管帮忙差人将我的琴搬出来吧。”
“是。”
陈焕抬手,身后就有两人上前。
他吩咐:“小心着些,莫要磕了碰了。”
有人去抬琴,亭中几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,挺是热闹。
陈焕静静地站在一旁,等叫人办好了事,再行礼离开。
他办事一向遵循礼数,也就只有在枫黎面前才稍稍失态一二。
枫黎扫过身边低眉顺眼的人。
或许是有一些小主子对陈焕很是客气,但客气归客气,这人再怎么样,在主子们眼里也只是个奴才,用得着的时候便说几句客套话,用不着了便抛到一边,背地里再呸上几句。
他们不会为难他,不会对他颐指气使,但也不会真的把他当成座上宾。
在他们的眼里,安静地候着是他的本分。
她忽而想起最初代父亲领将军之职的时候,一些老将当面客套,背地里却对她的女子身份不屑一顾,说得极是难听,被她当面揭穿都毫无悔改之意,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“话糙理不糙”。
她有在战场上为自己正名的机会,但陈焕永远只是个奴才。
每天有做不完的事,和背地里受不尽的白眼。
他或许是……………很自卑的吧。
就像她感受到的那样,小心翼翼地鼓起勇气跪在她面前。
他其实为她做过不少事,也没少在皇上面前“看似不偏不倚”地替她说话。
偷偷地做事,怕她发现自己的心思,所以从不邀功;
可又希望她能多看他一眼,所以总是借着皇上的名头出现在她面前。
想好好地跟哄其他主子一样,好声好气地讨好她;
但太过在乎她的反应,希望能得到她的偏爱,便总是在言语上有些出格。
枫黎不自觉摆弄手里的棋子,轻笑出声。
怪不得她从不觉得陈焕的“忤逆”叫人心生不悦,反而很有趣。
敢情是跟她娇嗔呢。< -->>
33、第三十三章